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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偶然拾回的斷片。
死寂。
倏忽,一抹染光的塵點悄悄旋入。
伴著機械互相咬合、摩擦之聲。
似乎上了重重的鎖,輕微的嘈雜持續了一會。
終於,大量的燦爛湧入,同時簇擁著一個凜冽的身影。
軍靴張揚地刺穿了寧靜。
喀、喀、喀,清晰得能細數尚不可辨識面貌的那位走過多少台階。
跫音突然低了半個音階,已是平面。
不知為何,那人的步履竟慢了下來,聽上去甚至有些蹣跚。
方才的挺拔已不復存。
輕盈的脆響。
敞闊的暗室霎時充填了滿滿斑斕的流光。
蒼白的指尖仍停在距開關不遠處。
不,也許該說是吃力地撐著。
著一身過分精緻軍裝的男子半倚著冷涼的壁面,
閉目,調整著紊亂的氣息。
似已疲憊不堪。
良久,他才又拖著狼狽的步伐向前。
而後,倒上房中央的床鋪。
繡線隱熠的外套等精緻卻多餘的衣物就這麼被棄置於地。
男子仰臥著,猶如在孤島上沈浮,
沈浮於異彩交錯的汪洋中。
一手略掩著臉,黑髮散亂的男子眯眼望向上方無數形貌、色彩不一的玻璃燈。
目光定格於距他最近的那只。
僅由沈穩圓弧形成的主體簡潔透明。
近看才能發現其中散佈著細密的氣泡,還揉入了幾縷粉嫩的暖色。
眩目,宛若星雲。
不知是否因注視過久而酸澀,抑或憶起了想念至深的某人,
男子俊雅的側臉添了一道水痕。
多麼淒美的景象!
可他驀然笑了。
笑得喪心病狂,
即使裂肺地咳著也不願休止。
緊握過去且懷著虛緲願望的他,
與今日因無知而加冕他為皇的人民,
孰為愚蠢?孰為可悲?
或許還是他更勝一籌。
至少他的確會竭力將他們領向繁榮。
畢竟那是他被“生下”的全部意義,
和唯一的籌碼。
視線再度移回稍早凝神許久之處。
緩緩地,男子將指尖置於玻璃弧面之上。
灼燙肆意啃咬著肌膚。
他卻只憶起伴他成長的那名少女,
笑著送他這份禮物的情景,暖如千陽。
男子再度闔上眼,長睫顫動。
如許下誓詞般說著:
『再一會就去找妳。』
他很不解。
就先前收集的記憶,瑪爾瑟斯知道自己曾是個政治家,無情無血。
只為青梅竹馬的少女執著至此不大可能,
但那名男子確實是他。
⋯⋯
問題又在同一個點打了死結。
瑪爾瑟斯此時才分神注意到了有著一團紫色亂髮的人偶正靠著自己安穩睡著。
名叫史塔夏的瘋狂人偶到底為什麼總喜歡膩著他也是個無解的謎。
⋯⋯
『吶,史塔夏,恢復記憶了之後妳想做什麼?』
『這是秘密。』似孩童的女聲以調皮的語氣回應。
『不過啊⋯⋯』見他不想回應,精細的人偶轉向瑪爾瑟斯眨了眨眼。
『既然瑪爾今天很棒沒有叫我瘋狂的紫色毛球就告訴你吧。』
『我想要去找找看以前對我很重要的人,』
『雖然不知道要不要殺掉他們。』
史塔夏輕輕地吐了舌,用饒富興趣的語調說出驚人之語是她的慣有風格。
重要的人⋯
也許該去尋找那名少女呢。
閃過這個念頭後不久,瑪爾瑟斯隨著身旁的史塔夏一同進入了熟睡。